
左側為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簽名冊內頁原件影印底稿,右側為筆者臨摹的復制件 作者供圖
【文博新語】
在博物館修復室靜謐的角落里,我,一位年輕的文物修復師,正在和古老的墨跡對話。復制是文物修復師的重要工作內容。我要通過雙手,把那些泛黃紙張上的字跡完美地復制出來,讓它們在今天有了分身之術,更好地完成展覽任務。這,就是一位手跡文物修復師的日常。
一、觀察:細節里的“故事”
每次臨摹前,我都得先和文物好好地打個“招呼”。就像偵探觀察案發現場一樣,從整體布局到每一個筆畫的起落,我要把每一個字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在腦子里。就比如那本《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代表簽名冊》,上面的簽名密密麻麻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寫字特點和風格。有的簽名筆畫連貫,像是在紙上跳動的音符;有的則斷斷續續,又透露著一股認真和規矩,仿佛暗示著書寫者當時心情的起伏變化。從細微之處,我體會著他們的用筆習慣,感受著他們的書寫節奏,再慢慢開啟我的臨摹之旅。
二、分析:臨摹技巧的選擇
觀察完,就要開始修復了。這可不是單純的“照葫蘆畫瓢”,得根據自己的筆功基礎和文物的筆墨特點,選擇適合的臨摹技巧。就像玩游戲,不同的關卡要用不同的技能。如果文物的筆畫特別復雜,線條粗細變化大,我就得用上“分筆鋪墨法”,先一筆一筆地把基礎輪廓勾勒出來,再用“一筆摹寫法”進行貫通。這樣,整個字看起來就會更加流暢自然。要是遇到那些虛實對比強烈的字,我還得在墨色的濃淡上下些功夫,用“兼顧性用筆法”,掃筆、跳筆、拖筆等各種技巧輪番上陣。總之,要把筆跡文物的最初樣貌給還原出來。
三、工具:筆墨紙的選擇
選工具,絲毫不能忽視。筆,得根據字的大小和風格來挑選。要是臨摹大字,就得用那種毛茸茸、吸墨能力強的羊毫筆;要是小字,就得換上尖尖的狼毫筆,這樣才能精準地控制筆畫的粗細和墨色的濃淡。有時,為了營造某些特殊的表達效果,還得對毛筆加以改良,比如修剪筆毛、削剔筆桿等。
紙,也不能馬虎。生宣紙吸水性強,能做出那種水墨暈染的美感;半生熟紙則更適合對筆畫線條光潔度有要求的字。
墨,就更講究了,得根據原跡的顏色來調配,有時候還得用墨塊現磨,這樣才能保證墨色的純正和自然。每次準備這些工具時,我都感覺自己像是在準備一場重要的儀式,每一個細節都關乎成敗。
四、試臨摹:找感覺
正式臨摹前,我都得先在拷貝臺上試一試。這就像是正式登臺前的彩排,有時還不止一次。我得通過試臨摹,找到和原作者一樣的書寫感覺。一開始,手不太聽使喚,筆畫不是太重就是太輕,和原跡總會有點區別。但慢慢地,隨著不斷地調整筆鋒的角度、控制墨的用量,我開始能感受到筆尖在紙上滑動的節奏,墨色在紙上暈開的程度。每一次試臨摹,都像是在和文物進行一次親密的對話。通過筆和紙,我極力感受著那些文字背后的信息。
五、正式摹寫:一氣呵成
經過試臨摹的熱身,正式摹寫時,我就能更加得心應手了。我拿著筆,手腕靈活地轉動,筆尖在紙上移動,猶如舞臺上翩翩起舞的舞者。我用“一筆摹寫法”,把筆畫的位置、線條的輪廓、墨色的變化、用筆的力度、行筆的勢氣在一筆之中精彩呈現。
遇到復雜的字,我會用“分筆鋪墨法”,先把大體輪廓鋪出來,再用“兼顧性用筆法”把細節補上。整個過程中,我得時刻保持專注,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,因為我知道,我不僅僅是在復制一個字,更是在傳承一段歷史。
六、修整:補筆補墨 精益求精
摹寫完,你以為這就結束了?不,還有最重要的一步——補筆補墨修整。這就好比給一幅畫加上最后的點睛之筆。我要仔細檢查每一個筆畫,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,有沒有顏色不夠深的地方。要是發現有問題,我就得用毛筆輕輕地補上,或者用淡墨把顏色一遍遍地加深。這個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細致,因為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,都可能讓整個作品前功盡棄。但當我看到那些經過精心復制的字跡,和原跡幾乎一模一樣的時候,那種成就感,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。
每一次臨摹,都絕不是簡單的復制,而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。這些手跡文物,承載著我們民族的歷史和記憶,是我們了解過去的重要窗口。而我,一個年輕的修復師,能用自己的雙手,讓這些文物在現代社會中重放光彩,實在是無比的自豪和驕傲。
我相信,只要還有像我們這樣一群對文物有著深厚感情、愿意為傳承文化拼盡全力的年輕人在,那些文物就永遠不會被遺忘。我們會用青春和熱情,讓文物“活”起來,讓它們的故事繼續在更多人的心中流傳下去。
(作者:王嘉雯,系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員)
編輯:陳燁秋